不终朝

傲慢与偏见(帝后版)

文笔渣慎入

  二、

转眼间已是来年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李二郎和长孙氏的婚礼如期举行。

新妇却扇之后,人皆称赞其美貌,可是观音婢却紧张得连眼神都不敢抬起,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自己的丈夫,他的气息,他的声音,令她不知所措,不知他如今如何看待她呢?她一颗心像是被海浪高高低低地推着。

婚礼流程繁复,却又好似转眼间就走完了一般。观音婢洁面完毕李二郎便禀退了所有人,走到她身边坐下,她面颊隐隐发烫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声音一起响起,两人都有些尴尬。

观音婢低头抓着寝衣道:“你先说吧。”

李二郎挠挠头倒也不推脱了:“我刚刚想说,你饿不饿,今日我见你都没时间用膳。”

观音婢惊讶抬头,原来他竟然注意她的这些小事:“我,还好吧。”

李二郎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酥饼道:“那个,你,你若是饿了可以先用上一些,这是我特意留的。”

观音婢感受到了他的善意,似浮在海中一般的心终于安定了许多。她确实饿了,于是接过酥饼,微笑着道谢。

有美一人婉兮清扬。李世民想他终于明白了之前这些他不屑的酸诗了。对面的小娘子抬头微笑间是与却扇礼上不同的美,洗尽铅华,一身清扬,似桃花随风之绮丽,似玉兰摇曳之华美,似芙蕖初绽之飘逸。胸腹中翻涌起一股热浪,他不自觉的红了脸。

稳了稳心神他道:“你且稍等。”

观音婢小口用食,闻言乖乖点头,落在李二郎眼里,别有一番动人之处。

等他回来时,手中多了一个盒子,他微笑递给她,观音婢诧异接过。

“打开看看”李二郎心里带着忐忑。

观音婢照做,里面竟是一支簪子,她摸不出材质但其洁白如玉,造型简洁,簪尾镂空弯曲成圆形,并不封口,其上花纹雕刻精美,远望正如展翅的凤凰一般。她略微思索后一惊,一颗心宛如被海浪推至天空,正想问他此是何意,却听他道:“阿娘说,新妇过门,我须备上礼物,不知这簪子你可喜欢?”

原来只是父母之命罢了,是她想多了,观音婢收起那莫名的期待,握紧发簪道:“谢谢你,我很喜欢。”无论将来如何,她都会珍惜这份礼物的。

李二郎也不明白,自己怎么突然间变得胆小不坦诚了,明明是他自己想送的,却全部推脱给了阿娘。再说那只簪子是他用牛骨一点点打磨出来的,为了这个小东西他忙活了一冬天,他本来对雕刻一窍不通,如今却做出了如此精美的成品,可知其所费的心思。他满心期待着对面的小娘子能欢欣起来,最好对他报以同样的情意,但是她却慢慢收敛了笑意,整个人隐隐带着失落,李二郎不明白这是为何,于是沉默了起来。

观音婢见他似是不快,只觉验证了自己的猜想,忧心他仍然不喜于她,于是心底冒出一些沉闷。

新婚夜宝簪赠佳人,却落的两两失落。

窦氏每日见儿子儿媳给她问安,俊男美女的站在眼前她心情都明媚了很多,况且新妇为她分忧,行事稳妥,很令人放心,她又多满意了几分,暗道高氏不愧是大家之后将女儿教的很好。她一直担心自己那个一心只有逗鹰遛狗的儿子不开窍,怕他欺负了人家女儿,于是婚礼前便提醒他要给人家小娘子送送礼物刷刷好感,当时儿子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反对,她本以为是开窍了。可成亲以来二人间隐隐透着疏离感,她又担心了起来,暗自告诫儿子不能欺负小娘子。李二郎听得母亲如此言论,气不打一处来,想到人家连自己给的发簪都不愿意带的,于是赌气道:“她好的跟活菩萨一样,我怎么敢欺负她!”窦氏气结:嘿,这小子咋这么大气性!

日子一天天过去,观音婢自觉日子过的还算顺心,阖府上下莫有不称赞她的,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是千思百虑不敢有一步踏错,不敢有一句话多言。

阿栗不明白小主人怎么和那傻大个住在一起了,每日里也没多少时间陪它玩了,它并不喜欢小主人的新同伴,他只会欺负它夜里不许它躺在小主人的床榻上,还有那只傻狗一见它和小主人在一起玩就哇哇大叫,当真烦人。(大玄对此表示很无辜,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啊)是以当那傻大个脸上带着伤回到内室时,它一脸的幸灾乐祸:哈哈真是笨蛋,出去打猎受伤了吧,真是没用。哎呦,年轻人不讲武德,偷袭算什么本事!算了我还是先溜吧。

原来李二郎回了内室,见妻子并不在,于是松了口气,却又莫名生气,于是发起了脾气一股脑赶走了屋内所有要给他上药的婢女,狠狠的关上门之后他躺在床榻上,却又听见了猞猁的叫声,心中烦躁之气愈盛,于是捡了本案几上的书,砸了过去。那猞猁被砸中了脚,叽哇一声跳着脚走了。他轻轻摸了下额头上的伤口,疼的他龇牙咧嘴的,饶是如此他依然对于那些门外婢女的声音充耳不闻。

忽然间屋外静了下来,却听得一阵阵的叩门声,搅得人不得安宁。他气呼呼的去开门:没个眼力见的,真是该骂!

是观音婢。

只见她宝蓝色衣裙黄色披帛,站在那里亭亭玉立,眼里似是担忧的神色,他满心的怒言忘了一半,拉着一张脸语气僵硬,问:“你来干什么!”

观音婢道:“你受伤了,我来给你上药呀。”她算是领教了这个人的胡闹脾气了。

李二郎问:“谁吩咐你来的?”

观音婢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多管闲事,于是小声道:“没人吩咐,是我自己想来的。”

说来神奇,这句话平平淡淡的却抚平了李二郎这段时间心里所有的不快,他转身进了室内。

观音婢见他不再抗拒了,松了一口气,婢女鱼贯而入,却听见他大叫一声:“不许她们进来!”

观音婢只得摆手令人放下伤药出门去。她拿了瓷瓶转身看着大喇喇躺在床榻上的男子道:“我给你上药吧?”李二郎撇开眼并不说话,于是观音婢上前跪坐在他身旁:“我要是弄疼你了,你要说出来哦。”

他额角肿了一大片,伤处发紫还渗着血,观音婢心内升起怜惜之意,轻轻在伤口处吹了吹,抹药的动作轻之又轻,只怕弄疼了他。

李二郎只觉得她的温柔像藤蔓,直将他捆绑的无法呼吸,他却并不想挣扎。

观音婢见他面红耳赤,以为他伤口疼痛难忍,道:“是不是很疼啊,要不还是找太医看看吧。”她刚起身要走却被拉住了手。

李二郎握着她的柔软细腻的手,只觉心跳又快了些许,见她一脸担忧,道:“没你想的那么严重。”

“那就好,若不舒服要及时说。”

李二郎嗯一声,接着问:“你很担心我的吗?”见观音婢毫不犹豫的点头,他终于笑了。

观音婢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这旖旎的气氛,他拉着她的手不放,她离他如此之近……

“二郎!”窦氏一听说儿子受伤了,急着来看人。这一声惊醒了观音婢,她飞快地抽出手,起身行礼,李二郎快郁闷死了。

窦氏眼尖,瞥见了这一幕,有些后悔,打扰这小两口亲近了。她见儿子竟然已经上了药,心道儿媳果然靠谱,要知道这小子怕疼,从来受伤了就耍脾气,不好好闹上一通是不肯乖乖上药的。

该做的儿媳都做了,她只好劝导说:“整日里只知道四处的撒野,你好好地跟那些市井无赖斗鹰干什么,斗完了还要打架,你可知错!”

李二郎了然,原来阿武已经一五一十的卖了他,于是道:“谁让那些人斗不过我,就污蔑我使诈,我气不过。”

窦氏一向心疼他,见他额上伤口严重便软了口气道:“寡不敌众,这道理都不懂了吗?人家那么多人,你双拳难敌四手,被人推着磕在了墙上这下子开心了?”

李二郎嘴硬:“谁知那小子会耍赖,单独打不过我就找了那么多帮手……”

窦氏瞪他一眼,心思一转调侃道:“哼,我也管不了你了,如今你成亲了,往后若还是这般胡闹,当心你的小妻子嫌弃你没个正经样,以后不给你生娃娃啦!”

此话一出站在她面前的两人都红了脸,李二郎扭头看了一眼小娘子见她耳尖都红了,一时间心跳如鼓。

经此一事,李二郎倒是安分了许多,肯好好在家读上几本经史子集了。观音婢也慢慢习惯了他跳脱的性子,习惯了练琴时有他在身边陪着,习惯了他临帖时非要她研墨,习惯了他时不时拿个典故考一考她,也习惯了他在夜晚进屋时突然蒙住她的眼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。

等盛夏来临时,李二郎的书法和弓箭都得了父亲的表扬,他骄傲之余也十分享受观音婢崇拜的目光。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了,但是他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东西。

夜晚,天地间月光洋洋洒洒,万物徜徉在这清亮的光线里,夜风温柔得好似轻纱。李二郎乘船带着观音婢在山间别墅的荷花池里畅游,一只小船,两人坐下后再放一张几案便几乎没有了位置,几案上摆着几样点心,一块炙牛肉,和一壶甜酒,船头是一只橙黄的灯笼,茫茫夜色里它宛如天上的一颗星子落下来嵌在船上,小船划在哪里,那里绿油油的荷叶便摇曳着送上几颗水珠,珍珠一般的水珠反射着那灯火的光芒。

盛夏时节荷花盛放,一丛丛洁白的花朵与船上少女绯色的衣裙相互应和,小娘子忍不住伸手抚摸花朵,嘴角牵起梨涡,眼里是纯真和欢欣,当真是人比花娇。李二郎想:连月亮都偏爱她,在她指尖和眼中起舞,何况是我这个凡人呢。

小船儿走走停停,船上二人闲聊着,从府中事物到琴棋书画到天下大势。

李二郎划着船桨,突然问道:“你不喜欢那只簪子的吗?”

观音婢一愣。

“新婚时,我给你的簪子,你不喜欢吗?”他的声音小了很多,仿佛染上了夜色的温柔,直让人沉醉。

观音婢怔怔地道:“不是的。”

那为什么从来不用呢,他在心中疑问。

观音婢隐隐觉得有些东西不同了,平时敏捷的才思却如浆糊一般,她想说她很喜欢那只簪子,喜欢到就算日后他厌倦了她的一切,她也会十分珍惜它。

不久,晃悠悠的小船即将靠岸,李二道:“也许对于你来说,你我姻缘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,但是对于我来说,我娶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。”

观音婢惊讶,她一直以为李二不喜欢自己:“你,当真是这般想的吗。”

李二放下船桨跳上岸,他那被酒熏红的脸,微微笑了起来:“是,彼时我太傲慢,先入为主的臆测你的为人,那只不过是对于耶娘的牢骚而已,却偏偏被你听到了。其实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自己错了,你是个好看的女孩子,更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子。”

李二紧紧牵起她的手,扶着她出了船。

观音婢听他长篇大论,又是检讨,又是夸奖的,脸也红了起来,察觉到身边人握住自己的手带着坚决的力道,她也悄悄的回握住。怎能否认,他的的确确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,是自己生命中的一抹亮色,是让自己心动的人。

“其实我也有错,是当时的我一直带着偏见去看你,抱歉二郎。”

李二郎见她已经站稳了,于是问道:“新婚夜送给你发簪时我就想好了,我愿与你共度余生,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”他悄悄松了些力道,低头问:“观音婢,你愿意吗?”

观音婢感觉到他慢慢松开了手,暗自感叹谁说他粗枝大叶呢,现在的他实在是太体贴了,若自己不愿意,也松开手便是,两人不至于尴尬,若愿意便继续牵着。她有些羞涩有些眼眶发热,记忆里的种种片段汇成浩浩荡荡的潮水,将她推向他,带着强大的不可逆转不可抗拒的力量。

她握紧他的手牵起。

“我愿意,无论以后人生路上发生什么事情,我一定不会先松开你的手。”

李世民动容,将她拥在怀里。

“唉,你为什么不带那只簪子呢?”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春天时他在意了好久的问题。

“我怕弄丢了。”

“哈?你且放心,丢了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!”

“那不一样啊……”与她而言,那簪子是少年的情意,横跨整个冬季,给她带来春天。

他明白了她的深意,心中升腾着喜悦:“那我明日再去买一支送与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婆娑的树影间,高高低低的两个影子紧紧牵着手,走啊走,走到少年变帝王,陪着他的依然是她。

  

番外

很久以后,当初的傲慢和偏见都成了笑谈和嘉话,他二人早已灵魂相契。彼时二人的决定惊天动地,这一步错那便是万劫不复。但是那是唯一的活路,唯一的站着的活路。

观音婢带着那只凤凰牛骨簪道:“现在与未来,无论别人如何看我,夸耀还是贬低,我都不在乎,也许我会有很多头衔,但是与我而言,我永远是你的妻。”

李二闻言轻轻笑了:“是生是死,我都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
观音婢摇头:“是生是死,我都和你在一起。”

生死相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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